【家乡故事】凤翔县:苏东坡与他的东湖旧事

2020-04-14


    能够拥有一座千年古典园林,并把它当做城市的后花园,放眼全宝鸡市,大概也只有凤翔拥有这项“特权”。

宋仁宗嘉佑七年(公元1062年),意气风发、踌躇满怀的青年才俊苏轼任凤翔府签署判官刚满一年。从巴蜀之地翻越重重秦岭,远赴关中平原政治经济副中心的凤翔府任职,这是苏轼人生仕途的第一站。春分刚过,凤翔府城内柳枝吐芽,田地里麦苗刚刚起身,能够看到的各色花卉却少之又少,忽冷忽热的气候让这位“身在异乡为异客”的青年无比怀念蜀中大地的早春。想必秦岭那边早已满目春色,遍地金黄,大红色的三角梅盛开在大街小巷。彼时,约三五文朋诗友,漫步锦城街巷,览尽人间繁华。择一临湖茶楼,临窗远眺,春风拂面;极目四野,春光无限;左手端酒,右手挥毫,唯有诗词歌赋方能抒怀。这一切舒适惬意的场景都只能是苏轼的遐想而已,凤翔府的春天远比家乡来得晚,城内外男女老少都还裹着厚实的棉衣,要真正换上春装,大概还要等一个多月的时间吧!

 

在凤翔府任职近一年时间内,苏轼早已将周边有些景致的地方走了一遍,府城以西三十多里有佛教重地灵山,他与寺庙主持交谈过几次,颇感默契。除此之外,位于城墙外东南隅的“饮凤池”是他闲暇之余频频光顾之地。有水池,有亭台,有垂柳,这样的场景与家乡倒有几分相像之处。苏轼虽已在凤翔府生活近一年,没有亲眷的陪伴,加之语言沟通上的不甚通畅,公事之余的光景过得尤为漫长。苏轼自幼在父亲的调教下饱读诗书,在同僚之中,他的才情自是无人能比,那些地方乡绅贤达、大大小小的官员对他的才学羡慕不已。苏轼每每着素服一身,站在饮凤池边吟诗作赋的时候,身边定会聚集众多的“铁杆”粉丝——仰慕者、崇拜者,以及那些意图拉拢讨好他的同僚官员,只要是苏子想做的事情,他们情愿鞍前马后,完成他的心愿。

 

谷雨过后,姗姗来迟的春天终于抵达渭北高原上的凤翔府。苏子从年前冬月就开始谋划一件“大事”,他要为凤翔府的老百姓修建一座 “花园”!这是什么样的花园呢?苏轼要扩建饮凤池,引水种荷,建亭筑廊。这确实是一项大工程,于公来讲,修建大花园符合了官府体恤民情,顺应民意的执政之道。于私呢,苏轼初来乍到,他要在自己的政绩薄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。再者说,他自己的生活也需要诗情画意,少了湖光山色,生活就会无趣许多。在征得府城上级官员的支持和同意后,苏轼立刻行动,他换上一身简朴的行头,挽起裤腿,赤着胳膊,抡起䦆头,带头在饮凤池边干了起来。当然,苏轼不是一个人在那挥汗如雨,加入这场热火朝天的劳动的还有那些追随者、官府出资雇请的劳工、更有与他同在府城共事的同僚。一时间,整个凤翔府城都在传颂着官员体察民意、亲力亲为修建饮凤池的佳话。当然了,修建好的饮凤池长什么样,老百姓不会知道,只是这事愈传愈盛,竟成了全城炒得火热、大家翘首以盼的大事。

 

大花园如何建?要达到什么效果?苏轼不仅是工程的负责人,还是项目的主要设计者。府城北门外有一泉眼,称作凤凰泉,常年往外涌出清冽甘甜的地下水,这是苏轼最钟意的水源。他要把泉水引入饮凤池,让整个花园的“死水”变“活水”。劳力不是问题,资金不是问题,苏轼敢想敢干、亲力亲为的行动让众多的商贾富绅感慨不已,他们有钱的出钱,有力的出力,这项工程如雨后竹笋——一天一个样的快速推进。从五月到七月,凤翔府城内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大花园,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任职签书判官的苏轼。

 

大暑前夕,历时三个多月的饮凤池扩建工程圆满结束。竣工开园的这一天,苏轼与众多官员一起,在城内百姓乱攘攘的簇拥下来到城外东南隅的饮凤池。城墙巍巍,柳枝轻拂,相比之前的饮凤池,眼前的园子已经扩大十倍之多。一渠清水自北向南流入湖中,偌大的水面上莲叶层叠起伏,衬托出一朵朵高洁脱俗的莲花。众人站在湖中央的一处八角亭下,湿润的清风拂面而来,内心的燥热一扫而光。观众们被眼前的美景彻底陶醉,他们万万没有想到,缺水干旱的凤翔府竟然也能修建这么一处雅致的园子,大概皇帝的后花园也不过如此吧!

 

苏轼与众人走走停停,自豪且自信的讲解着每一处景致的构思,他那连珠炮似的巴蜀口音让众人听得颇为困难,但即使不能全懂,也能猜出七八成意思。别的不说,只看看苏轼那眉宇间洋溢的自信就会被他折服,凤翔府这么多年来,何时有过如此英俊飘逸、满腹经纶的人才?

有人说,“饮凤池扩建得已今非昔比,这哪是水池,称作湖倒是挺合适!”有人接上话了,“那就改名叫‘饮凤湖’吧!”“我觉着叫‘凤翔湖’最好!”……一时间,众人又为这名字争得不可开交,苏轼站在一株粗实的柳树下,他看着二三十步之遥的府城东门,略一思索,“东湖”二字脱口而出。他以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,“这个大花园就在城东,原来是池子,现在已经是一面碧湖,索性起个简单的名字,叫东湖吧!”此语一出,立即赢得众人一片叫好。这名字着实不错,简单好记,外地人来凤翔府,要是找不着东湖,就让他往城东面走,一准能找到这个大园子。

 

苏轼绝不会想到,就在离任凤翔府廿年后,他又在相距千里之外的浙江杭州修了一处园子,起名叫“西湖”。苏轼不遗余力地给杭州人推介凤翔府的“东湖”,并笑称间隔千山万水,东湖与西湖也是流淌着亲情的“姊妹湖”。纵观东坡一生,尽管仕途不顺,但流淌在骨子里的豪迈与不羁依然能让他笑对官场起起伏伏,将个人一番抱负与情怀寄托于湖光山色之间。撇开他的文学成就,单论苏轼为官一方的作为,东湖与西湖是他留给后人最好的政绩。

 

时光飞逝,朝代更迭,无数的文人墨客与官差使者途经古丝绸之路上的凤翔府时,无不对这座隐藏于渭北高原上的古典园林啧啧称赞,苏轼的名字又一次次被提及,回荡在耳畔的是那首堪为诗词经典的《喜雨亭记》。九百多年的历史足以湮没无数的国家和城池,苏轼主持修建的东湖却矗立至今。东湖不仅仅是一座园子、一个文化符号,它更是一种文化象征。如果没有苏东坡,就不会有让凤翔人引以为豪的东湖。

 

把东湖当做自家的后花园,这是只有凤翔人可望可及的事情。不过,东湖现在只是未来的凤翔后花园里很小的一部分,总面积1579公顷的雍城湖湿地公园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前期筹划,用不了多久时间,一颗耀眼的明珠将在凤翔大地上闪耀,与它交相辉映的,必定是久经风雨、让人迷恋和神往的东湖。或许,到那时候,它们会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——东湖!